004
昏迷了大半天、所有系统重新载入之后，我们开始坐在营火旁烧烤。我们的营地在半山，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我们往山顶走去之前就准备好，之后所做也只有起火而已。
空气很冷，火却很热。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不冷又不热的温暖位置，但很快就被抢走了。
虽然感觉上夏晴有点霸道，不过我也拿她没办法，毕竟她可是人类。而且还是个女孩子啊。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现在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我要吃这个。”
她递了支鸡翼过来。也就是要我帮她烤的意思吧。理解了她的意思，我接过鸡翼。
我看着那变幻的火，它升起滚滚的烟，然后消失在满是星辰的夜。
“你知道会死的吗？” 她低着头，望着地面，忽然说道。
“啊？”
我装作没听懂。
“你知道你会死的吧！”
她提高声量，抬起头狠狠地瞪着我，表现得极度激动。甚至连眼眶都红了。
她的表现出乎我意料。我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也知道我已经逃避不了。
“对不起。但是——”
是的，我会死的，会消失的。不是因为从高空坠落，而是因为我关闭了系统机能，更准确而言是销毁了系统机能，毕竟系统机能打从一开始就无法重启。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让步。
“我只是个人工智慧。我没有生命的重量，也没有生命的价值。不管如何，我都是会坚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你应该知道我可以轻而易举就让我们在空中停止吧！”
“我知道，我不曾质疑你的能力，就算只有5秒，对你而言也已经足够吧。但是，不管你的能力再多么强，你也不过是个人类。连续的高强度运算可是会消耗大脑机能的，会死的。”
“我的使命是保护你，而且不容许任何意外。” 我接着说。
“就算是自己死了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不是人类，我随时可以被替代，甚至是比我更为完美的人工智慧替代。”
“是吗？我都忘了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呢……总是自以为是……”
她的泪水滴入草丛中，渗入土壤，与大地融为一物。
突然，她站了起来，愤怒地用着带有些哭腔的声音喊道：“正就是因为你这样才会不断做出让人讨厌的事！”
接着转过身子就往帐篷跑去。
“喂，鸡翼不要了吗？”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我只能这样问道。
果然，她丝毫没有要理睬我的意思。就这样，营火旁，仅剩下我，拿着她要吃的鸡翼。
——不断做出让人讨厌的事吗？我还有做了什么其他的吗？实在是想不起来啊，而且这件事不管怎么想我都做得没错吧。
我望着夜，思考着。我听着风吹过的声音。听着树枝摆动的声音。还有那虫鸣叫的声音。就像听着乐曲一般。但是我什么都无法想起。
忽然，视线被警讯所覆盖。警讯提示着世界防御系统遭到攻击。来自世界外的恶意攻击。
真会挑时间啊。我看向帐篷。
算了，我自己也可以解决吧，而且这原本就是属于我的工作。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说道。当然她听不见。
紧急权限申请。坐标确认，进行传送。
这一次的瞬移，是由系统允许的，每当世界防御系统受到攻击就会有一次紧急权限，而通过这个紧急权限就可以进行合法传送。
画面一闪，我出现在一片无垠的草原，草原之中，有着一片蓝色半透的屏障，长得就像魔法世界的防护盾一样。别问我为什么我会知道魔法世界。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
申请显示防御墙状态。
损坏程度 - 37%
怎么可能？——看见这数据，我简直难以相信。因为就算是一个专业部队前来也要花费15分钟才能办到这程度的损伤。但此刻，我眼前的敌人只有一人，他花费的时间也只有十分钟。
“嗨，你是夏晴的人工智慧吧？”
说话的少年穿着带有红色图纹的黑色丝绸衣。蓝色的眼睛带着如鹰般锋利的视线。嘴上的完美笑容让人不寒而颤。他与我面对着面，只不过相隔了一个防御墙。
“是的，请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事啦，就是有些无聊。——话说这防御墙真了不起啊，竟然花费了我十分钟还那么坚固，说实话这时间都足以让我破坏十面其他世界的墙了。”
“你也挺了不起，十分钟竟然可以破坏到这种程度。还有既然没事请问你可以回去了吗？”
随着时间过去，防御墙的损坏程度也逐渐增加，这也意味着他在说话的同时也没有停下攻击，尽管我无法直接看见。
“才不要，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不好好玩玩怎么可以。——对了，你不出来陪我玩吗？这样下去的话防御墙很快就会攻破了哦？攻破的话就算我不进攻也会引起很多麻烦的吧？
他说的确实没错，如果防御墙真被击破，那么这里就会像是没有城墙的城堡，所有敌人必定都会趁这个时候展开攻势吧。
“还不出来吗？别担心啦，都说了只是玩玩嘛，我会手下留情不杀了你的。而且我是个人类，你只是个人工智慧……这样分类对吗？算了，反正我就是会手下留情的。”
“看起来我完全被小看了啊。”
虽然那么说着，但我知道我的胜率几乎为零。这结果并不是由各种运算得出，而是一种感觉。看似不靠谱但又让人情不自禁地去相信的感觉。
——几乎为零，但并非零。
说完，我移动到他的身后，用着就算是他也无法看清的速度——大概。载入了攻击系统，我握着了凭空出现的剑。
这个世界最让人惊叹之处就是不管什么复杂的过程都可以进行图像化，也许是为了最高程度还原人类原本的世界吧。
要害分析……
蓝色的线条从黑色剑刃的末端延伸至顶端。分析完成，仅仅花费了数十毫秒，出乎意料地简单。
瞄准了心脏部位，只要在他反应之前刺入心脏就会获得胜利，我至今为止的不败记录都是这样来的。
但是——这人不可能那么弱。
果然，失败了。眼看着利刃即将穿过他的身躯，他却消失了。而且我完全无法捕抓到他的运动轨迹。
在哪里？没有什么比消失在眼前的敌人来得更为可怕。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风，我立刻转过身子，挡下了一剑。比起实力，运气的占了更多功劳。
有那么一瞬，攻击系统陷入瘫痪。形象来说就是剑在受到重击后破裂，不过在这个世界它会进行自我修复。
“好厉害，这反应速度简直前所未见。” 他微笑着说道。
“过奖了，你刚才是怎样逃开的？”
说着话的同时战斗仍在继续。虽然我只有防御的余地。
“逃开吗……这词不怎么好听啊。闪开比较不错吧？”
说完，他立刻又消失在我得眼中。与刚才的情况相同，我连一点运动轨迹都无法捕获。
这是作弊吧。——我如此判断。
这次他又在哪里？我是否还有刚刚的运气？
忽然，剧烈的疼痛传来，利剑从后方穿透我的左手臂。刺痛就如强酸一般逐渐侵蚀我的神经。看起来运气离我而去了。
断开连接申请。
血液源源不绝地流出，左手完全失去了知觉。
右手握紧了剑柄，打算在迅速转过身子的同时对他进行攻击。然而，又失败了。他再次消失。但这次，他很快就出现了，站立在空中，用着王者般的姿态看着我。
“游戏结束，你不可能获胜的。”
我无法反驳。我绝不可能战胜这样的对手，就算是夏晴与他战斗也没有必胜的可能。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极其纯粹的破坏，每一次攻击都足以致命，在他面前的所有防御都等同无形。随心所欲地修改坐标系统与物理引擎正也证明着这一点。
在他的长剑刺入我手臂的那一瞬间，输赢就已经决定，因为只要他在攻击之前进行了要害分析，那么长剑刺入的位置有很高几率会是心脏而非手臂。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图像在很多情况下都是发生后才形成，而非进行时形成。换句话说也就是只要先进行要害分析，攻击后所显示的结果很可能就会是长剑刺穿心脏。
“然后？你到底要干嘛？” 我问道。
“眼神别那么凶嘛，都说了只是无聊来玩玩啊。”
“既然这样的话你可以回了吧？还是你要我杀了你呢？”
“诶？你觉得你办得到吗？”
“也许赢不了你，可是杀死你的几率还是有的。”
“哈哈，你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呢。不过我可没有和你杀个你死我活的打算。”
他停顿了一会儿，同时换上一副认真的面孔。
“今天我还不是你们的敌人，但是不久后的某一天，我们必会成为敌人。”
语毕，他转过身子。
“对了，刚刚那句话也顺便告诉夏晴吧，我很期待她的表现，别让老同学失望了哦。” 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夏晴的同学啊。这样的话就知道他强大的原因了。不过究竟为什么要干这些事呢？他所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对了，今天的事就当成你们的生日礼物吧！” 逐渐远去的他如此喊道。
我们？我和夏晴吧，不过我又没有出生日期，自然也不会有生日啊。至于夏晴呢……今天确实是她的生日。这样一想，我似乎有些理解她为什么会推掉所有任务了。
忽然，愧疚感油然而生。忘记了主人生日的人工智慧应该不是好人工智慧吧？而且还把她的心情弄得很糟啊……必须要道歉才行啊……
防御系统自维修启动。
收拾了一下烂摊子。我准备离去。回头，望向遥远的路途，我还未行动心就累了。如果紧急权限给的是双程票那该多好啊……
检测了一下系统时间，现在是九时三十二分，我必须在夏晴生日之前，也就是凌晨十二点之前回到原本的地方。换句话说我还有两个小时二十八分钟。这时间对我而言本该绰绰有余，不过我现在的状态不管怎么想都非常不妙。毕竟我可是有一只手臂受伤了。
手臂受伤了，正也意味着我身上某处的代码受到了破坏。一旦这情况被主系统检测，那么它就会自动运行维护，维护系统也将会占用部分的处理器速度。虽然我不知道人类的运动速度究竟是依照什么来决定的，但人工智慧的移动速度绝对与处理器速度息息相关。
总而言之，可用处理速度减少，移动速度也会随之减少。移动速度减少，就来不及在十二点之前回去。
维护系统暂停。
此刻，我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暂时对受伤的手臂弃之不顾。虽然这样就无法在回去之前让自己的手臂恢复，但没关系吧，夏晴应该不会发现。
做出了决定后，我迈开了步伐，走上茫茫归途。
在皓月之下，有着这么一个少年——他的手臂滴淌着血，却丝毫也没有减缓自己的步伐。他这样做，只为在今夜之前得以见她一面。
——这样想想还挺帅的，而且还有点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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